開了門,歐約翰先生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看著電視。


『你有收到我的簡訊嗎?』沒等他開口,我先打破沉默。


『簡訊?』他伸手從桌上拿起手機查看:『喔,可能是我剛好在洗澡,所以沒注意到妳傳訊息給我,SORRY。』


『喔。』


『妳們去哪吃飯?』


『China Town。』我停頓了幾秒:『你晚餐吃甚麼?』


『泡麵。』


『喔。』


我覺得窒息,偌大的空間裡,我卻覺得快要不能呼吸,兩個最熟悉的戀人,卻用最陌生的語氣交談,我內心的不安急速擴大。


『妳要喝水嗎?』他站起來走到冰箱旁,從裡面拿出礦泉水。


『好。』不知道是冰箱的冷空氣,還是心理作用,我感覺到一陣寒意。


他從櫃子上拿了兩個馬克杯,把礦泉水倒入杯中,他的臉和水一樣,沒有表情,沒有情緒。『我以為妳會要我去赴約。』他冷冷的說,和冰開水一樣。


『嗯?你說吃過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想來。』我解釋。


『我答應你們我會去,現在這樣,妳朋友一定認為我是故意不去的,我現在真的是個壞人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心慌的不知道該說甚麼:『我只說你吃過晚餐了,我沒說你不想來。』


『她們不是笨蛋。』他一口飲盡開水,轉身走進房裡。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一夜,他在家裡等我的簡訊,他以為我會告訴他我們的去處,可是我沒有。回來後,我也隻字未提,就像是參加了一場秘密的集會,在場的人討論著沒有出席的他,和「那個他」。


他不安的等著猜著,像天長地久。


我以為體貼的不強迫他出席,就是一種諒解,我以為安靜的不提及這件事,就是一種了解,我以為不去碰觸,就不會引爆。但是,我錯了,受創的傷口如果置之不理,只會感染發炎,不是不看就沒事。


愛情的世界裡,沒有「不藥而癒」這種蠢事。



歐約翰先生回房後,我獨自坐在沙發上,桌子上的杯子外緣凝結的水珠,默默流下,那是杯子的眼淚。一會兒,我走向房間,經過浴室的門口,我瞥見浴室牆壁上滿是淚痕。


走進房裡,他兩眼注視著電視,不看我一眼。『要睡了嗎?』他問。


『嗯。』


他熄了燈,我們在一張雙人床上躺成兩個世界,一個左邊,一個右側。我好想哭,但是我哭不出來,外頭的雨聲滴滴答答,我還是哭不出來。杯子哭了,浴室哭了,天空哭了。


全世界都在哭泣,我卻哭不出淚來。


我是一隻荒涼沙漠中的駱駝,沒有淚腺,我的傷心該往哪裡留?







隔天中午,本來歐約翰先生是要跟我一起去市區見倫斯科和她的男友,但是他臨時改變主意,說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出門前,我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他移開了眼神,轉身關上房門,我的眼淚旋即斷了線。

與倫斯科和她的男友約在星巴克,喝著抹茶奶綠星冰樂,坐在戶外的座位,沐浴在南半球的太陽下,我的悲傷蒸發了不少。倫斯科問我要不要跟她們一起去海邊,我婉拒了,歐約翰先生還在家裡等我,再兩天就要離開澳洲了,我們獨處的時間卻因為倫斯科的來訪而被硬生生地切割開來。和倫斯科他們說再見後,走在雪梨的市區街道,一個人的,我好想他。我想幫歐約翰先生選購情人節禮物,想起他的背包又髒又舊,底部也有個破洞了。


我們的愛情,是不是也早已經有破洞了?


他曾經告訴過我,維繫一段感情最重要的是「信任」,沒有了信任,愛情自然瓦解。或許,自從他看了我寫給倫斯科的那封信後,他就不再真正的信任我了。表面上,好像告一段落了,可是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我對他所造成的傷害,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可以撫平。


我到市區為他選購禮物,他的確需要個新的背包,或許可以順便打包我的思念,當我離開時。


買好他的禮物,我把東西寄放在店裡,告訴店員,明天晚上我會和男友一起來領取,打算給他一個驚喜。店員小姐在我離去前笑著說:『妳們一定很甜蜜,情人節快樂喔。』我苦笑著。 走出商店,我發手機簡訊給歐約翰先生,問他人在哪裡?他說,他在市區。我提議碰面一起走回去吧?好幾分鐘後,他才冷冷地回傳說,不用了。


看著他簡短的回覆,我愣在原地動彈不得。聽說南半球的澳洲氣候乾燥,缺乏水氣,為何我的雙眼卻下著一場停不了的雨?




下午回到了住處,歐約翰先生躺在床上看電視,我寵溺的向他靠去,把頭枕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我環抱住他,想抱緊我們的愛情,在倒數最後兩天的日子裡。


不一會兒,我在他懷裡沉沉睡去。醒來時,已經傍晚時分了。


『等下我們先去吃晚餐,然後再去看電影。』他親吻一下我的額頭。


『看電影?』我睡眼惺忪,還在半夢半醒間。


『今天是星期二movie night,記得嗎?前幾天我跟妳提過,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澳洲一起看電影了。』


轟,我從頭頂開始發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每個星期二的電影之夜:『我…我忘了,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二,我和倫斯科約好晚上見面喝咖啡,因為她們是明天一早回紐西蘭的飛機。』我的聲音幾乎潰不成軍。


說完,我不敢看他。


他沒有回一句話,空氣在瞬間凝結。


『不然,你和我們一起去喝咖啡,不然,我約倫斯科一起去看電影,再不然…』我慌了:『要不,我們先去看電影,再去喝咖啡?或是先喝咖啡,再去看電影?』


『電影結束都已經11點多了。』他冷冷的說。


『不然…我取消和倫斯科的約會。』才出口,就後悔了,我要如何對一個特地來雪梨見我的朋友說呢?更何況,這次說再見後,不知何時會再見。


天知道,我更不想和我的愛情說再見。


『妳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希望妳做這樣的事。』


『可是,我想和你去看最後一次的電影。』


『妳已經有約了。』


『…你是不是其實不想見倫斯科?』我呆滯了幾秒,接著問:『是不是她讓你想到以前的事?』


他沒有否認。


他說,那封信的內容,一句一字,他忘不掉,他努力過,但是好難。他說,為何我們最後的日子裡,不可以就好好的,好好的過兩個人的日子?他說,在我的好友倫斯科面前,他覺得好像已經被看透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待續.........








第一次來的朋友

前情提要:
上一集:whats the story?好友的來訪
前幾集:whats the story?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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