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親愛的你…


自從搬來這個新家後,我就不曾像以前那樣去車站接你下班了,因為公車站牌就在門外頭,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之遠。


其實,我懷念那段接你下班的日子,十個多月裡,晴天、陰天或雨天,傍晚時分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尋我那萬中選一的你的身影,總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個我深愛的你。也喜歡和你競賽,比賽誰先看到了彼此,偶爾,你贏了,你會繞路躲起來嚇我一大跳,從背後悄悄地把我緊緊抱住,或是打電話給我,讓我傻傻又不知情的隔著一個玻璃和你幾乎肩並肩的講電話,我忙著找你,問你在哪兒?才說完,一轉身就望進你那驕傲卻帶著深情微笑的雙眸裡。


記不記得一次,我先見著你了,抓住機會趕緊躲在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身後跟著走,讓他屏障我,小心翼翼試圖不被發現的走到你身旁了,才突然跳出來吻上你的唇,你愣住,然後傻笑,我沒忽略你臉頰上的那一抹紅,提醒我初初認識你時的靦腆模樣,那是我難得的勝利。我喜歡這樣平凡的小幸福。


我們都在這個小遊戲裡,樂此不疲。



也曾有那麼幾次,一時連絡不上你,又苦等不見你,我想到電影「忠犬小八」裡的小八,那是個等不到主人的悲傷故事,我很害怕,我不是小八,也不想當小八,擔心慌張的,開始懊惱前些天不該發你一頓脾氣,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賭氣不跟你說話,直到見著你的那一刻,所有的緊張擔憂才煙消雲散。


昨天,為了晚上的第二次萬聖節點心,我和烤箱掙扎搏鬥了一個下午,好不容易的,把勉強烤熟了卻顏色不漂亮的杯子蛋糕取出烤箱上桌了,想到稍早你趁上班空檔傳來的訊息,說晚上等你回家了再一起去超市採買做點心需要補充的食材。看了一下時間,離你下班時間不到一小時了,想了想,於是發簡訊告訴你:『我們就約在超市旁的公車總站見面,然後買完東西再一起走路回家吧。』我想再和你手牽手走路回家,想再溫習在越發寒冷的倫敦夜裡卻握有一手暖烘烘的手心熱度。


來到車站,就像昔日某個接你下班的尋常日子,我在人來人往裡找你盼你,遠遠的,你朝我走來,慣有的微笑裡卻隱藏著一絲悲傷,才知道,從你愛爾蘭的家鄉捎來一則令人難過的消息,我抱了抱你,想給你一點安慰。


回家的路上,你右手拎著購物袋,左手牽著我的手,緊緊的。在昏黃的街燈下,你沒說話的側臉我卻讀出了你心中的千言萬語,覺得心疼,反握緊了你的手,你抬頭看我,湊上前在我額頭上重重一吻。


想轉移你的心情,我告訴你,我和新家的這個烤箱很不熟,還無法掌握它搞怪的個性,你笑著說:『SARAH,因為妳得跟它自我介紹啊,蹲下來,輕聲細語不要嚇著它,跟它說:『你好,我是SARAH,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麼名字?讓我們在往後的日子裡好好相處吧。』我又說,可是這個烤箱不好使用啊,害我得在烤箱旁分心不得的專心守著,今天為了六個杯子蛋糕折騰了我一個下午,可是蛋糕還是烤得不太成功。


你搖搖頭,嘆了口氣:『唉,看來我們得搬家了。』


『咦,為什麼?』我驚訝。


『因為當初我在找新家時,烤箱就是我的第一考量,就是為了要讓妳可以繼續烘培做甜點,可是既然這個烤箱不好,那我們只好再搬家,搬到有好的烤箱的地方,』你停頓了一下,一臉嚴肅繼續說:『看來我明天要打電話跟房東太太說:『不好意思,我們要搬家了,因為妳家的烤箱不好用,我老婆不開心了。』這樣子。』


『喂,我又沒有說它不好,只是,我還不熟悉而已…。』忙著解釋,見你嘻皮笑臉的,才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你總是可以讓我笑,卻也總是可以讓我氣的牙癢癢。



上個星期五,為著一個你覺得好笑我卻覺得受傷的玩笑話,氣極了,一整晚不想和你說上一句話,你伸手抱我,我不斷推開,你一試再試,我堅持抵抗,末了,換你沮喪,我卻認為這是你應有的懲罰,為了你那該死的笑話,因為它一點都不好笑,很不好笑。


於是,我們把一張雙人床睡成兩個不相干的兩人世界,冷戰持續到隔天早上,你想喊停,再度伸手越界探測,我沒推開,卻是一夜氣未消,又覺得自己小心眼,想起夫妻就該床頭吵床尾和。起床幫你做了外酥內軟的三層法式吐司,夾了顆半生不熟的蛋和火腿起司,當陪罪,你問我還氣不氣?我口是心非,說心裡還在氣,喝了一口熱奶茶,我反問你,怎麼可以在我不開心時竟然倒頭呼呼大睡?你尷尬說是太累了,我說你沒把我放心上,你堅稱有,我嘲笑你那像是開水燒開了的打呼聲實在很沒說服力。



豈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完全撲滅的火花,在下午又為了早已忘記是什麼原因的芝麻綠豆小事而延燒下去,你的冷靜對比我的瘋狂,你的好脾氣惹火我的壞脾氣,我怒不可抑,說了些難聽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好一會兒,你把臉埋在掌心裡,問我是否認真的?是不是就要這樣結束了?


我答不出來,在心裡大聲吶喊無數次:『不是的,我不要就這樣結束了。』然而,我卻說不出口。


你坐起身,牽起我的手:『為什麼,妳說不出來妳要繼續努力下去,說不出來妳願意和我一起解決問題,可是,妳卻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妳要放棄了?不是應該,再怎麼樣也不輕言放棄,再怎麼樣也不脫而出那些不負責任的話嗎?』


我啞口無言。


隔天星期日一大早,你問我要不要動手做萬聖節的巫婆手指?我點點頭,把需要的食材從櫃子裡取出來,我們一邊開心的做甜點,一邊開心的聊著天,突然你不說話,盯著我的笑臉,你說:『請問一下,昨天在這裡的那個恐怖女人,像是日本貞子的那個女人…去哪了?』我嘟起嘴,說我把她趕走了,不好意思的上前抱著你,把臉埋在你的胸膛上:『對不起。』我坦承自己反省了一整晚,我會牢記這次的教訓。我說自己是壞老婆,你阻止我,不准我再說這樣的傻話,你告訴我,你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力,如果我再說自己是壞老婆,那無疑就是在否定你這個人,我又再次點點頭,答應你不說了。


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人有這天大的本事,總是可以讓我氣的牙癢癢,卻也總是可以惹我開心笑。



看著你,正低頭認真的在做著我們第二次的萬聖節點心,儘管是我的提議,你卻比我還投入,你沒有藉口因為上班辛勞所以下班了只想休息,更帶著我去買材料,提供我更多的點子,此時此刻打字的同時,收到你傳來的訊息,你問我今天晚上要不要買一顆南瓜來做南瓜燈或是裝飾品?


真的,有你真好。


雖然你的笑話偶爾還是會讓我為之氣結,讓我哭笑不得,就像昨晚在做萬聖節甜點時,我說我想做巫婆的臉,可是不知道巫婆到底長什麼模樣?你抬起頭不經意的說:『喔,簡單,去照鏡子就知道巫婆長怎樣了。』還有,今天早上你在出門上班前,還不忘回頭叮嚀我:『對了,寶貝,妳不需要害怕把房間打掃一下的,OK,真的不用害怕。』可是,是你讓我知道,除了我最親愛的家人之外,真的有人只希望我可以快快樂樂的渡過每一天,因為只要我開心,他就開心了。


有你真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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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偶爾會生你氣的老婆
2012‧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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