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酥雞情人(上) @ What's the story?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表姐，甚麼精心策劃的「豪華暑假台北之旅」，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矇騙我這個善良又單純的南部小姑娘，大老遠把我從鄉下老家拐來台北，為的就是幫她這個懷孕三個月的孕婦打理她的生意—鹹酥雞攤位。

『甚麼？鹹．酥．雞？』一塊切丁的七分熟鮮美牛肉才剛入口，聽到表姐宣布的重大事件後，急忙全吐了出來，只怕慢了一秒當場就會把我給噎死。

『嗯哼。』表姐優雅的放下刀叉，接著拿起紙巾輕柔地擦了擦嘴唇，然後送上甜美可人的微笑。

『有沒有搞錯啊？表姐，妳不是說招待我來台北玩的嗎？』

『是啊，只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千古流傳的道理妳不懂嗎？』

『等等…我懂了，騙局，這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我頓時感到頭頂轟隆一聲巨響。

『妳怎麼這麼說呢？表妹，這件事可是妳情我願的，只差沒有白紙黑字簽下契約了，可沒人拿槍威脅妳呦！』

『我不管，我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回家，沒有商量的餘地。』哼！想佔我便宜？門都沒有，我可沒那麼容易妥協的。

『OK，OK，我先撥個電話，慢慢吃，別噎著了喔。』她慢條斯理的拿起手機，迅速按了幾個號碼，皮笑肉不笑假好心的叮嚀我。

『吶，找妳的。』表姐輕顰淺笑的把手機遞給我，神秘兮兮地對我眨眨眼。

『喂？媽，是妳喔，』接過手機，我的臉上浮起艱澀的苦笑，卻不忘順道賞表姐一記白眼。『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掰掰。』

『如何呀？表妹，我可甚麼都沒說呦。』

呼，我腦袋裡的火山眼看就快爆發，噴出滾燙的岩漿，真是氣死我了！！！

『我認了，要殺要剮隨便妳。』

『呵！真的是難為妳囉，沒辦法呀，誰讓我是孕婦而且又是第一胎，不能吸太多的油煙，也不能太操勞。』

就這樣，我成了苦命的鹹酥雞小妹。

＊＊＊

今天，是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俗話說得好「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我這鹹酥雞小妹，好歹也得有賣鹹酥雞的裝扮。

首先，先穿上表姐幫我準備的圍裙，上頭還印有Hello Kitty的圖案，關於這點，我向表姊嚴正表示不滿，不過抗議無效。再來，得在這炎炎夏日裡戴上密不透氣的手套，這是為了保護我纖纖玉手，以防被濺出的熱油炸得面目全非。最後，就是我的重頭戲啦。拿出黑色鏡框的無度數眼鏡和一頂紅色鴨舌帽，它最主要的功能在於防止背熟人認出，不然我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

『我說表妹，妳是來賣鹹酥雞的，可不是要去當秘密證人耶。』

『安啦，這年紀的女孩子是這樣的。』姐夫剛好從屋裡提了一大桶鹹酥雞走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熟練的把鹹酥雞鋪排到盤子上。『妳叫她一個大姑娘的在那賣鹹酥雞，多不浪漫啊！是吧？小梅。』

『嗚…姐夫的這席話真讓我感動的熱淚盈眶，真是知我者莫若姐夫啊。』

『少來，你們兩少一搭一唱的演雙簧。』表姐邊碎碎唸邊搬了張凳子坐下，活脫脫就是灰姑娘後母的化身，『小梅，妳不要認為表姐對妳不好，這附近，有所知名的大學，這帶是他們活動的勢力範圍。搞不好，哪天某個英俊瀟灑的高材生見著妳驚為天人，就會把妳贖出去的啦。』

哎呀，表姐說的話如果能信，豬都會飛上天囉。

於是，我在表姐和姐夫的帶領指導下，慢慢的進入了狀況，認命的當起鹹酥雞小妹。話說回來，雖然我對賣鹹酥雞這苦差事頗有微詞，但是這攤子因為地點佳，再加上姊夫的手藝好，生意真是好的不得了，看在鈔票的份上，我倒也做的甘之如飴。

攤子是在傍晚六點左右開始營業的，姐夫會提早過來準備事前工作，然後我吃過晚飯後再趕來幫忙，等到差不多晚上十點後，姐夫就會先回家照顧表姐，留我一個人和鹹酥雞、雞屁股、豬血糕、花枝丸等「油物」孤軍奮戰。

『阿妹仔，妳有沒有男朋友啊？』隔壁賣蚵仔麵線的歐巴桑，操著一口粉不標準的國台語問我。

『沒有啦，沒人要啦。』

『夭壽喔，妳這麼漂亮又年輕，那些男人的眼睛是去給蛤仔肉給糊到啦！』這歐巴桑很可愛很親切，不大的眼睛常瞇地小小的，說話時老愛用她胖胖的食指戳戳對方的腰。她見我就誇，把我捧的心花怒放。『偶給妳介紹偶孫子啦，粉讚呦。』

『呵，不用啦，謝謝啦。』這是我第N次拒絕歐巴桑的好意。

歐巴桑人好，可不代表她孫子也好。她孫子我見過一次，叫甚麼「青仔」來著，好像是在賣檳榔，一雙小眼色瞇瞇的，看人是用那種從腳踝一路掃射到臉的方式，根本就是嫖客在挑小姐的嘴臉嘛。

『阿不然…』眼看歐阿桑的話夾子打開了，害怕她又要左鄰右舍的阿貓阿狗介紹給我，把我當成是流浪動物收容所。

這時，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大男孩經過攤子前，我連忙出聲喊住他：『同學，要買鹹酥雞嗎？炸雞排也不錯喔。』

他聽見我的叫賣聲，停住了腳步，循聲往我這望來，然後像靈魂出竅般動也不動的盯著我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