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家人大吵一架,憤怒和不被了解的無助掩沒我的理智,大半夜的,隨手拿了件外套就跨上摩托車加速逃出家門,止不住的淚水讓我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況,遠方街道上的路燈,層層相疊渙散成一團模糊微弱的發亮體,耳邊的咻咻風聲和腦海裡老爸剛才那一席傷人的話在抗衡著。


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逃家是甚麼時候的事了,沒想到都這把年紀了,我還是有想逃離一切的衝動。


漫無目的的騎著摩托車沿路透透氣,才發現,身上穿的衣服根本不夠保暖,沒有吹乾的頭髮讓夜裡的寒風更冷冽,握著機車手把的雙手,忍不住的發抖著。我把機車停在路邊,一個人呆坐在公園旁的涼椅上,空無一人的街上,刻意選了燈火通明的加油站對面,我還知道要保護自己,啊,我想這就是年紀大了的優點吧。


拿出手機,想發簡訊給你,可是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心裡即使難過,我卻不想正在工作中的你替我擔憂,臉頰上的淚痕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在冷風中刺刺痛痛的,還好是洗臉抹了保養品後才發生爭執的,不然一夜的風吹肯定會變成風乾福橘皮。


心裡難過卻不忘擔心皮膚的狀況,啊,我想這也是年紀大了的事實吧。


最後,我還是按下發送鍵傳了簡訊給你,是因為我們承諾過彼此,即使不在身邊,不管發生甚麼事情都要讓對方知道,不論好的,或是壞的。


不到一分鐘,你撥電話給我,電話另一頭的你擔心地問我人在哪,我說公園裡,你輕輕的說了聲,妳還好嗎?


聽到你溫暖的聲音,方才停歇的淚水又衝破閘門洩洪了,握著手機,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換不過氣的哽咽抽蓄著,你靜靜的陪我哭,你難過地說,你希望可以在我身邊緊緊的抱住我。


此時此刻,這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一直以來,我是一個不會哭的人,不是麻木不仁,不是真的不會哭,而是我沒有辦法在人前掉下一滴眼淚,即使只是醞釀在眼眶裡的淚珠,我都不允許,想哭的時候,我會走開,想哭的時候,我會咬緊下唇忍著不哭,越是想哭,我越是堅強。


向來,我的逞強比眼淚的地心引力還要頑固。


沒有人知道,我的淚水其實比許多愛哭的女生還要多更多,電視廣告裡的歡呼畫面都會讓我感動地掉眼淚,只是我都吞下肚了,吞了一肚子的淚水,是別人看不見的。有時候我覺得不會哭,是可悲的,我羨慕可以隨時潸然淚下的女孩子,因為我做不到。


沒有人要我堅強,倔強是我自找的,這是一種最不需要的長處。


可是全世界上我只有一個天敵,那就是我老爸,他的一句話,就可以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攔都攔不住,在他面前,我的自尊無處可躲,但是他卻最不喜歡我哭,他會嚴厲的看待我的眼淚,像是要求男兒有淚不輕彈般,從小我就知道,我要學習不哭泣,從小我就知道,我的眼淚不像老妹的眼淚那樣可愛,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哭吧,連哭都那樣的討人厭。


但是卻只有你,是如此珍惜我的眼淚。


我從來不知道,可以在一個人面前盡情哭泣,不用顧及可笑的逞強是這麼的幸福。以前,遇到再難過的事我也只能躲起來哭,我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現在,我有你。


你在電話裡安撫著我,怕我深夜在外會有危險,你要我趕快回家,你甚至要提早下班回家和我視訊說要陪著我,你說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我的重要性,你告訴我,你好氣自己的無能為力,氣自己只能在電話裡聽著我哭泣,你說,聽見我的哭聲讓你也好想哭,你還說,你希望現在就可以帶我走。


為了不讓你擔心,我努力地止住哭泣,吸了吸鼻涕,我騙你說我要回家了,也要你回去繼續上班。其實我又待上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因為我要把眼淚通通都流光,流光了我才可以不要再哭,流光了我才可以不再激動,流光了老爸才不會又質問我:『妳哭甚麼哭!』


我的眼淚一點都不可愛,我不要再讓別人看見我的眼淚。


謝謝你,JOHN,謝謝你一直都在,謝謝你沒有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還跟我長篇大論說道理,你知道我是聽不進去的,謝謝你今晚持續和我通簡訊陪著我,謝謝你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的,謝謝你說你會永遠愛我,也謝謝你在這段時間包容我的情緒失控和快要破表的壓力,更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Thank you, my JOHN 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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