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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和朋友們在地鐵站道別後,我就傳了簡訊告訴歐約翰先生我要回去了,約莫半小時的車程。
我從Covent Garden坐到Holborn,預計轉其他地鐵線回家,沒料到,昨天倫敦地鐵的Central Line在某個區域因為故障淹水而停駛,範圍剛好涵蓋到我們住處的車站,在地鐵站裡聽到廣播時,我慌了,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將要花上更多時間在地鐵站裡不停的轉站,煩惱的是地鐵站裡是沒有任何訊號的,我無法聯絡上歐約翰先生,雖然我有其他選擇可以出站轉搭公車或是火車,可是想到我向來對倫敦「陸面上的交通」並不熟悉,又猜想歐約翰先生應該會直接坐地鐵到終點站去等我回家,所以我就選擇繼續待在地底下密密麻麻迷宮般不見天日的地鐵站裡找出路。
這陣子和朋友們出遊聚會的日子,我總是會選在差不多歐約翰先生下班的時間和他相約在車站會面後再一起走路回家,前幾天,我們甚至在人潮洶湧的地鐵站裡不期而遇了,我們笑說:『原來倫敦這麼小。』一起走路回家後,我再下廚煮晚餐,這是我唯一固執的堅持,即使再累再忙,我都要回家親自煮飯給他吃。
想起老媽,就算趕著出門辦事也要先幫老爸煮一鍋白飯和幾道佐菜才安心,她總是先一臉抱怨地:『妳爸喔,就是要吃我煮得飯,外面的東西他吃不習慣啦,吃幾次外食就要碎碎念,我要偷懶都不行…』然後又是一臉驕傲地:『妳爸他喔,就是愛吃我煮得飯菜啦。』
我現在懂了,那種再累再忙都要幫心愛的人煮飯的心情。
地鐵一衝出了暗無天日的隧道,我背包裡的手機就響了,是歐約翰先生。
原來他在地鐵裡聽到Central Line停駛的消息,很擔心我會找不到回家的路,會無助地迷失在地鐵站裡,他是知道我天生沒有方向感的。所以他出站收訊號,用手機不斷地撥打給我,可惜一直無法接通,他並不知道先前傳給我在Liverpool Street碰面的簡訊我沒有收到,所以他在那裡不敢離去,深怕他前腳走開我下一秒就會出現然後錯過了彼此。
他一直等著我,一直試圖聯絡上我,直到確定我沒事了才自行去搭車。
原本只要短短半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竟然要熬上了2個小時才好不容易見到面,這次卻是同聲好氣又好笑的說:『原來倫敦這麼大。』看著他如釋重負的神情,我覺得有些愧疚,想到歐約翰先生在擔心我的同時,我卻早已安然自若地坐在往回家方向的地鐵裡了。
牽著他的手在回去的路上,我笑笑的告訴他,明天過後我的生活就可以恢復到「正常」的軌道了。
他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妳喜歡朋友來之前的生活?我以為妳有朋友來,有人陪妳說說話會開心點,像在台灣生活一樣,我知道妳喜歡說話,我也知道我有時候話沒有很多,只能聽妳說而已。』
我說,我當然很開心有朋友來,因為下次見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但是不管朋友們有沒有在這裡,我每天其實都說很多話了,我在部落格上說話,我在Skype上說話,等你下班後我又可以繼續說話,我並沒有因為在倫敦這裡沒什麼朋友而不快樂,我喜歡台灣,是因為台灣有我的家人,是因為台灣是我的家鄉,可是我現在過得很開心,是因為這裡有你,有你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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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無意間連結到幾個在不同異地生活的人妻部落格,都是我不認識的,都是嫁到外地生活的台灣女生,都是已經結婚2~3年以上了,也都是同樣面臨想要結束異地婚姻的束縛。讀她們的文章,像是在一旁參與這一路的點點滴滴,從一開始興高采烈的結婚,滿心期待飛到異地過新的生活,然後到現在吵架爭執不休的肥皂鬧劇,讀著讀著,不免心裡覺得很感慨,但是我也明白壓垮婚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絕對不是簡單三言兩語就可以對外人解釋清楚的。
其實,我一直很不喜歡把兩個人的愛情牽扯到「國籍」上,因為我始終相信兩個人的相處說到底就只是「人」的問題,是生活上是否能夠相容相安無事,是男人和女人的兩性交戰,是火星和金星的星際迷航,而不是有國籍光環的加冕就可以有金鐘罩護身那一般的神奇。
如果你覺得和來自不同國家的人談戀愛,很有異國風情的唯美浪漫,都會有童話故事的快樂結局?很抱歉,那只是幻想和不了解。
陶晶瑩在「我愛故我在」一書中說到:『大部分的人們,對愛的印象都是不真實的。就是你看見一個薩克斯風樂手在演奏,突然,你覺得你愛上他了,問你為什麼?你超開心地回答:「他好帥!嘴巴好靈活,他一定是個很浪漫的男人,我想看他在我房間吹奏的樣子,他應該喜歡喝點小酒而且…抽雪茄?!太帥了。」』
你愛上的,往往只是自己大腦對那個對象的想像而已。
但是坦白說,即使我再不喜歡在國籍上多著墨,現實生活中的考量,卻是無法遮住眼睛視而不見或是摀住耳朵充耳不聞的,兩個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在因緣際會下相識進而相戀,到了要邁入「我要我們在一起」的階段時,就不能只是紙上談兵、網路談情,就不再只是簡單的跨國郵件往返的時間,不再只是世界地圖上兩點的距離,不再只是國際電話的帳單,不再只是你的白天是我的黑夜的時差問題而已。
在哪裡落地生根?去哪裡當逐愛情而居的游牧民族呢?
很多時候,戀愛和幸福是兩碼子的事,更不是結了婚就會幸福快樂一輩子,不是在一起了就會白頭到老一世情。
今年年初剛和歐約翰先生結婚時,有些朋友說:『為愛走天涯,妳好勇敢。』有些朋友問:『不公平,怎麼不是他來台灣生活,而是妳要離開台灣?』
其實打從一開始,歐約翰先生就沒有主動開過一次口要我搬來英國生活,他只說:『SARAH,妳想去哪裡,我就跟妳去哪裡,妳要我去台灣生活,我就飛去台灣找妳。』他一再地跟我說,他可以為了我來台灣找份工作,即使他一句中文都不會,即使他不喜歡擁擠吵雜的人群,即使他不喜歡悶熱潮濕的氣候。
他說,他只要我快樂。
我說,我要我們在一起,我更要我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兩個人在一起,不是自私地只要我好就好,也不是卑微地只要他好就好,而是要怎麼做、該怎麼取捨才是「對兩個人都好」,因為委曲求全是無法兌換幸福的,斤斤計較是很難在兩個人的愛情圈圈裡心悅誠服的。
歐約翰先生從愛爾蘭來到英國,我從台灣來到英國,我們都是外地人在第三個國家一起生活從零開始,我們不覺得這是放棄自己在故鄉原先所擁有的東西,只是單純的一心希望做出對彼此都好的抉擇,婚姻裡,如果你覺得是為了對方而放棄自己舊有的人生、放棄自己的家人、放棄自己的夢想,日子久了,就很容易心生不平,生活倦了,就會滋生諸多抱怨,兩人吵架了,就會被拿出來當利器戳傷對方的。
我和歐約翰先生都認為,與其負面地說是一個人離開,不如說這是「兩個人新的開始」,很多時候,你以為這是捨棄和放手,其實是「得到更多更多」。
所以,我不覺得自己很勇敢,我也不覺得自己很愚笨,我更不覺得自己離開台灣很偉大,台灣永遠是我的家鄉,台灣的家人也永遠是我的家人,不會因為時序更迭或是任何原因而改變,我不是為愛走天崖,我也不是為愛不顧一切往前飛,一個人不見得不快樂,單身也不見得就孤單,可是歐約翰先生給我的,卻是大過我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快樂,歐約翰先生給我的,是會暖在心裡甘之如飴的平凡生活。
我不是為愛走天涯,我只是走向通往對兩個人未來比較好的那條幸福道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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