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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問歐約翰先生:『為何你從沒想過要放棄我?』


他回望我笑了笑,沒有遲疑:『就是沒想過。』


『怎麼可能?我們剛認識的那段日子,我試著推開你,不讓你靠近,甚至…甚至你知道我喜歡的是別人,你都沒想過要放棄嗎?』


他凝視著遠方,似乎在想著要如何回答我的問題,然後轉頭很認真的看著我:『SARAH,妳可能會認為我只是這麼說,但是,和妳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日子,我不懂大道理,只是覺得,愛情沒有那麼複雜。』


抬起頭,幾隻蛋捲雲朵高掛蔚藍天空上,風親吻著我,舞亂我的髮絲,歐約翰先生溫柔的幫我把臉頰上脫序的頭髮塞到耳後。


『我只知道和妳在一起,甚麼都對了。』他溫柔的說著。

* **

歐約翰先生其實是個有健忘症的傻小子。歐媽媽時常打趣的說,如果他的腦子沒有用螺絲栓住,他會忘了把腦袋帶出門。


在認識我之前,有一次歐約翰先生和安迪、派翠克、布萊恩一起相約在雪梨機場會合,當時他從泰國飛往澳洲,安迪則從另個城市搭國內班機到雪梨,儘管事前安迪已經交代他是在哪個機場的哪個出口,歐約翰先生卻左耳進右耳出的呆坐在國際機場苦苦等候安迪好幾個小時,殊不知另外三人在另一頭的國內機場遍尋不著他。


那時歐約翰先生還沒有辦手機門號,在無法聯絡到他的情況下,安迪他們只好跑到國際機場去碰運氣,果真把歐約翰先生給撿回來了。


和他在一起時,他最常問我他的手機放哪了?錢在哪件褲子口袋裡?信用卡不見了?每次看他為了找東西而把行李箱和背包都翻出來,然後再整坨整坨塞回去,就不難想像他的東西永遠隱身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去一趟超市,買了牛奶忘了吐司,買了肉片忘了洋蔥,買了罐頭忘了麵條,也已司空見慣。


可是這麼健忘的歐約翰先生,卻是我最佳的記事本。


我不寫備忘錄,上超市不列清單,因為我會忘了看。我和歐約翰先生在健忘的領域中有各自專長的區塊,所以和他相較之下,我也是不遑多讓。


但是我總把重要的事情告訴歐約翰先生,叮嚀他記得提醒我:『妳確定我會記得嗎?』他笑著問。


『嗯…反正我也是會忘,多個腦袋幫忙記也是好的啊。』我說。


即使他對自己腦袋的功能高度懷疑,可是他從沒讓我失望過,提醒我的頻率比定時鬧鐘還管用。


『因為妳比我還重要。』他解釋。


記得我們要從柏斯飛雪梨的那晚,他和安迪他們出去小酌道別,我則和自己的朋友相聚吃飯,結束後我們相約在市區的巴士站牌,再一起搭公車到機場。


我提早半個多小時到巴士站牌,行人三三兩兩,地上的空瓶罐和落葉隨風翻了幾圈,滾至角落裡歸於平靜。


回想起初來乍到時,我獨自來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到柏斯的那天,恰巧也是夜晚,我的心和夜色一樣的沉重,像一幅潑墨畫。尼歐不想與舊生活有任何瓜葛,婉轉的拒絕和我再次會面,看著興致勃勃的旅客穿梭往來,歡笑聲此起彼落,站在接駁巴士轉乘站,眼眶裡的淚水和我的倔強無聲拔河著。


徬徨中,我試圖尋找留在這個城市的意義。


在等待接駁巴士時,身旁一個背著衝浪板,穿著休閒短褲的老外男生和我攀談:『第一次到柏斯嗎?』


『是啊,看得出來我是第一次來嗎?』我好奇的問。


『因為妳看起來很不安。』他把衝浪板平放在地上,很隨性的斜靠在欄杆上:『我第二次來柏斯,相信我,妳會喜歡上它的。』


『或許吧,我這裡一個朋友也沒有,等會要去的背包客棧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我無奈的笑了笑。


『妳住哪?』


『Easy Perth,在網路上找到的,會先住個兩晚看情況再說。那你住哪?』


『Billabong,那裡很不錯,妳會認識很多朋友的,有空過來看看吧。』


上車後我們各自坐在不同的位置,下車前我向他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記得他是義大利人,還有他告訴我的「Billabong」。


現在回想起來,不禁要感謝那無心的巧合,因為我住的Easy Perth一點都不easy,沒有碗盤,沒有杯子,沒有刀叉,甚至烤麵包機都是故障的。我的房間是在二樓,要走到陽台穿過一條小路才可以到達,六人的房裡住了兩個香港人,一個台灣人,一個德國人和一個加拿大人,超小的房間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個人用品。


當下我就決定,兩天後一定要搬出這個一點都不簡單的Easy Perth,而Billabong 就這樣成為我下一個入住的客棧。


「嗶嗶」手機簡訊的聲響把我從回憶的河流裡喚了回來。


『SARAH,妳到了嗎?我在路上了,再5分鐘就會到。』是歐約翰先生。


5分鐘後,遠遠的,我看見歐約翰先生的身影出現,街燈在他身後兀自的發光著,他從夜的國度朝我走來,原本緊繃的神情在望向我的瞬間崩解,取而代之是溫柔的眼神和上揚的嘴角。


像是濃縮的黑咖啡邂逅百分百純濃的鮮奶,沒有了極致的苦,卻多了適口的香甜。


『妳到很久了嗎?』他放下肩上的背包,左手握著我,右手搔了搔頭:『我一直看時間,很怕會遲到錯過了去機場的巴士。』


『我也才剛到,而且還很早,』我幫他撥順因快走而飛起來的前髮:『JOHN,你不是平時都無所謂,以前也差點沒搭到飛機,怎麼這次這麼緊張啊?』


『這次不一樣啊,因為這次有妳。』


『我?你是怕我會生氣你遲到嗎?』


『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無所謂,可是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了,我不能再這樣忘東忘西。』


是啊,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了。


8個月前,我獨自旅行,一個人在寂寞機場登機出境,駝著名為回憶的行囊起飛降落,在未知的城市裡,我努力記著街道的名字,右轉左拐,就怕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好強的我,卻不願承認那樣的恐慌和不安。不確定感,緊咬著我不放。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朋友們來來去去,我永遠是最後剩下的那一個,留在原地,想離去的念頭,沒有斷過。


8個月後,我們兩個人,手牽手著起飛,他的眼睛是我的地圖,他的手心是我的方向感,他的胸膛是我棲息和卸下武裝的秘密基地。離開了熟悉的城市,飛機緩緩穿過雲層,機上的燈光滅去後,我才確定是真的離開了,但是這次,我不再是一個人,看著身旁的他,我輕輕靠在他的左肩上,那樣的安全感,滿滿的。


真的起飛了,真的要離開了,這次,我是帶著微笑的。

* **

『我只知道和妳在一起,甚麼都對了。』他溫柔的說著。


也許是個性,也許是受過的傷還沒痊癒,歐約翰先生曾經不信任愛情,他也不輕易相信人性,他告訴我,過去有一年多的時間,他拒絕身旁有人陪伴:『我就是不想愛上任何人。』


『可能是享受自由,不願被束縛吧。』我說。


『不是,因為如果我不願意,沒有人可以束縛我,而且和妳在一起,我不認為自己失去了自由,妳尊重我,妳也不試圖改變我,SARAH。』


『我想每個人在愛情裡,都應該要保有自己,應該可以自在的做自己。』


『我以為我不會再相信愛情,可是遇到了妳,甚麼都對了。』


是吧,真愛應該是簡單的,不複雜的,不該有那麼多的妥協和委屈,簡單的愛,簡單的生活。輕盈的力量是愛情起飛的動力,離開也是出發,當你遇到對的人,他會帶你離開悲傷和淚水,飛往幸福快樂的國度,帶著微笑,卻有勇氣。


當你遇到對的人,就甚麼都對了。




To love someone is one thing, to be loved is another, to be loved by the one you love is everything.
(這是離去那天拍下的柏斯街景,喜歡那天使的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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