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s the story?

2012‧05‧09

早晨7點半多了，拉開木片窗簾，窗外的天空還在滴滴答答的，將亮未明的遠方，好像又是另一片即將到來的烏雲，倫敦的雨季，其實已經司空見慣了，有人說，倫敦其實沒有什麼雨季不雨季的，就是停不了的雨，斷斷續續的，想起2008年在紐西蘭遇到幾個來自倫敦的英國朋友，談起倫敦，總是一臉的抱怨，說這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城市，令人心情沮喪的雨都。


我很訝異，因為英國倫敦可是許多台灣人心目中的夢想國度啊。


或許總是如此吧，有時後離開了，才會看見它的好，有時後離開了，卻就再也回不去了。


歐約翰先生出門前遍尋不著他在1英鎊商店買的傘，明明之前放在背包裡的，就是找不著，問他是不是隨手扔在公司了，他搖搖頭篤定沒有，他說雨傘是憑空消失了，我說是他的記憶出現斷痕了，唉，歐約翰先生忘了鎖上螺絲的腦袋，我也司空見慣了。


在門口和他揮手道別了兩次，一進門，我又不放棄地找起傘來，其實是心裡放心不下他在雨中離去的背影，有些揪心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讓我找著原來是卡在行李箱後頭縫的傘。


喜出望外的奔跑出門，穿著歐約翰先生的布希鞋，手裡握著傘，小雨紛紛的霧水佈滿了我的眼鏡，濕了我的髮，沒放心上，只想快步追上歐約翰先生幾分鐘前的腳程，跑的氣喘吁吁了，卻不見他的蹤影，以為是眼鏡上的雨水花了看不清，用身上的絨布外套抹了抹，整座公園還是沒有他的人，見著一個有相似背影的男人，追上去差點喊出聲了，才想起歐約翰先生是揹著我在澳洲送他的藍色背包，而這個男人身上卻是空無一物。


回去的路上，像是不見盡頭的漫漫長路。


上網發了簡訊給他，說打算給他送傘去的，卻撲了個空。等了2個小時，沒有收到他的回覆，再發了一次簡訊，還是沒有消息，於是破例在他上班時間打了電話給他，卻沒有訊號無法接通，歐約翰先生，憑空消失了？


討厭這樣的感覺，腦子忍不住地胡思亂想，不是怕他爬牆出去劈腿拉筋去了，而是擔心路上發生了意外(請參考：陪你數綿羊看太陽)或是半路遇搶了，偏偏這陣子他愛跟我開玩笑，說他其實是被公司炒魷魚了，依然佯裝出門上班，然後找個公園就坐下來發呆一整天，所以現在心裡除了擔憂，腦子又出現歐約翰先生孤獨地身影坐在公園板凳上餵食鴿子的畫面。


如果，歐約翰先生失業了怎麼辦？


想起大導演李安和他的妻子，李安在成名前曾經失業了快7年，他的老婆就這樣一路義氣相挺的陪著他，但是面對丈夫的失業和失意，她也一度傷心絕望過…

有一陣子她忙於上班接送孩子，由於家中只有一部車，
李安常常一個人從租的住處走一個小時去打網球，
打完球後再走一個小時回家，她看在眼裏，
心想自己真的要與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嗎？

然後她打越洋電話向媽媽訴苦，媽媽聽了很心疼，
在電話中對女兒說：『實在不行，你就離了吧。』

可是放下電話後，林惠嘉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不斷譴責自己：『我怎麼變成這樣的女人。』
夫妻本應該互相支持的，比起丈夫所受的苦，
她覺得自己所做的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抱怨的念頭出現。
(摘自網路)


如果，歐約翰先生失業了怎麼辦？


當然，標準答案是我一定會在旁邊支持著他，鼓勵他不要失去了人生的鬥志，然後我也會出去找工作維持家計減輕他的負擔，並且不離不棄和他胼手胝足的走下去。其實啊，感人肺腑和冠冕堂皇的話很容易說得，以前我都覺得，在愛情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毫不動搖地堅持下去，是愛一個人最基本的表現，遇到困難就打退堂鼓，哪有資格談愛情。


可是在經歷過去年飛來倫敦一趟和歐約翰先生從零開始的生活，才知道「一起生活」不容易，比維持遠距離戀愛還要有挑戰，不是熱情減退了，不是不愛了，就是因為很愛，就是因為要一起生活，我們要面對的，不再只是單純「兩個人要不要在一起」的問題，兩個人要面對的還有對未來的不安，對親朋好友的詢問，對另一半的支持，還有對自己心裡面的聲音，就像李安的妻子：『心想自己真的要與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嗎？』那樣的遲疑。


初期歐約翰先生在找工作時，看他總是漫不經心的，似乎可有可無，雖然他口裡說得好聽，說是因為我剛來英國、剛來愛爾蘭，兩個人應該要好好享受分離7個月後的相聚時光，但是一個月，兩個月就這樣過去了，我們從愛爾蘭回到倫敦後卻依然沒有任何進展，還是住在飯店裡，還是吃著泡麵啃吐司，每個禮拜打越洋電話回家報平安，老爸也總是不忘順道關心他找工作的進度，每次問，每次問，問到最後我都害怕聽到老爸的聲音了，因為老爸開始覺得，歐約翰先生根本是個做事不夠嚴謹沒有擔當的男人。


他怎麼會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呢？歐約翰先生很年輕的時候就為了家裡的經濟而出社會工作，他吃的、用的，都是他自己賺來的血汗錢。我不敢把老爸說得話跟他說，可是心裡也不免泛起嘀咕：『你真的有認真考慮過我們未來的生活嗎？』


然後，又會在有了這樣的念頭時狠狠地譴責自己，責怪自己是個無法全力支持另一半的壞女人，又怕帶給對方無形的壓力而小心翼翼地避談這個禁忌話題。再後來，開始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絆」，而不是他生命中該有的「伴」，所有負面情緒都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時不時就落淚，動不動就發怒，才明白兩個人的一起生活，其實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那樣的緊密，那樣的互相影響，兩個人的一起生活，不再是我快樂就好，而是我們要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一次我又大爆炸時，說了些不動聽的話，歐約翰先生才很難過地告訴我，他說，人的一生或許會花一輩子的時間在工作，尤其是以後有了小孩子的生活，他只是想要在這個時候多花些時間陪陪我，彌補我們分隔兩地的思念，他說他只要想到他如果找到工作了就得扔我一個人在家，他就寧可慢一點找工作。


突然了解為何他在我眼裡是那樣漫不經心，那樣可有可無的找工作，他很傻，怎麼會傻的只是想多花點時間陪我呢？不忍心苛責他，卻又討厭起自己曾經懷疑他對於我們未來的態度。


談戀愛的時候，你能陪伴對方一時的難過，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你能陪伴他所有的壓力嗎？談戀愛的時候，你能給予對方身體的溫度，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你能給予對方生活的方向嗎？


還好生活就是一種學習，兩個人一起生活面對壓力的調適也是一種學習，一退一進間的默契，都是彼此在愛情圈圈裡的累積實做經驗。


到了快中午時，歐約翰先生傳簡訊給我，說剛好早上太忙抽不出時間回覆給我，還打趣的說可惜他錯過我這次早上給他送傘時的裝扮了。下午去接他下班時，我告訴他早上的擔憂，用柔情攻勢想要他誠實告訴我，是不是真的被炒魷魚了？他笑說當然不是，不過如果有那一天的到來，他一定會坦白告訴我的。


我也拍胸脯地跟他保證，到時我一定會陪他去公園坐在板凳上餵鴿子，絕對不會丟他歐桑一個人孤零零的獨自承受，不管怎樣，都要兩個人一起堅強的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