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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黑不見底的夜色,我用手抹乾淚水,吸了吸鼻涕回到Waterfront Lodge,隔天我跟老妹說:『走吧,我們去南島吧。』



在葡萄園的工作已經全部都轉移到戶外了,又是新一季的開始,須要面臨不同的挑戰,Waterfront Lodge的背包客們也接二連三的離去往下一個城市移動了,有我所熟識,或是陌生的,好像就突然那麼一天起,他們不再出現了。才赫然驚覺,身為旅人的我們從旅行啟程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無法停止流浪,只能在背包地圖上延伸征戰的路徑,不忘初衷的和內心的嚮往相遇。


(在Waterfront Lodge分離前的BBQ)


(後面那個赤裸上身的就是怪怪安迪)













一一送走了莎莉、Meg、Cherry和高小姐,雖然心裡有數來自不同國家和不同文化的我們,說了再見也不一定會再見,說了保持聯絡也不一定會長長久久,然而,他們曾經在我的人生中所留下的足跡是不可抹滅的,因為我們的生命在2007年的Napier重疊過,然後再錯身前進。


離情依依的十二月天,感謝南半球的夏天艷陽高照,我沒有可以悲傷太久的溫度。


最近Waterfront Lodge來了一些只短暫停留一天就離開的背包客,我卻提不起勁再去認識新朋友。除此之外,還有三個會住上幾天的德國女生,隨時高分貝的說著語調聽起來很硬的德語,坦白說,也許是因為她們總是結伴行動,也許是因為我的心裡還沒有從分離的情緒走出來,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打過一聲招呼。


Waterfront Lodge突然變得很熟悉,又很陌生,我懷念起大家都在的舊日歡樂時光。


布萊恩沒有再出現過,我想他是刻意要躲著我吧,不過這樣也好,我已經找到了答案,雖然不是我所預期的。還是偷偷哭了幾次,在葡萄園工作也很沒骨氣的趁沒人注意時哭了,和著臉上的汗水,說要不難過是騙人的,在人前的堅強也是騙人的。


我想,比起心碎的痛,更讓我難過的是那晚的布萊恩不是以前我所認識的他,不是那個總是開朗又讓人覺得溫暖的他,他變得陌生又絕情,至於,他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而我過去所討厭的怪怪安迪,卻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那一晚在Rosie O'Grady's,他帶給我的意義不僅僅只是陪伴而已。


一直以來,我對自己所謂天蠍座的直覺深信不疑,也對自己識人的眼光毫不懷疑,在台灣,朋友們把我的意見當成是指標,因為我鮮少看錯過人,甚至驕傲自己能夠在短短幾分鐘內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深交,我相信每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和眼神所透露出來的訊息是很難偽裝的。


可是,我竟然跌了個大跟斗,布萊恩和怪怪安迪徹底顛覆了我的想法,也讓我重新思考了很多,這個世界這麼大,我卻是這樣的渺小和固執的可笑。



我和老妹很快的上網訂了巴士和船票,決定在聖誕節後就離開Napier,離開Waterfront Lodge。


再難過,人生還是得move on。


一天下午,我在交誼廳看電視,不一會兒,那三個德國女生拎著大包小包的提袋走了進來,我被她們的打扮著實嚇了一跳,她們三人穿著毛衣戴著聖誕帽,腳下還踩著高跟鞋,南半球的此刻正值夏季時分,儘管天氣不似台灣的夏天那樣悶熱潮濕,卻也不至於需要穿上厚重的毛衣禦寒。


幾天後就是聖誕節了,所以櫃檯朋友們早已經把聖誕樹從儲藏室拿出來裝潢在交誼廳。


這三個德國女生不理會我們訝異的眼光,自顧自地把自己帶來的禮物整齊的擺放在聖誕樹下,然後徵求我們的同意後關掉電燈,還打開暖爐,她們說,只要交換完禮物就會關掉暖爐的。接著,她們每人手上拿著點著的蠟燭,三人圍在一起搖頭晃腦的清唱著聖誕歌曲,臉上綻放著天真的笑容。


原來,她們很懷念往年在德國家鄉的白色聖誕節,所以穿起毛衣,打開暖爐,想像外頭正下著冷颼颼白茫茫的大雪,三個人則在溫暖的房子裡交換禮物慶祝聖誕節。看她們開心的拆著禮物,歡鬧的嘻笑著,我也感染了她們的愉快,嘴角不禁輕輕上揚。



最近一到夜深,就會有莫名的情緒湧起,許多昔日的畫面在我腦海裡倒帶播放,快樂的,和不開心的,還有那一夜在Rosie O'Grady's的難堪,我好想哭,好想找人說說話,想起遠在台灣的好友,於是起身走到廚房另一頭的電話間。


才坐下來拿起電話,正準備輸入國際電話卡的密碼代號,一個女生走了進來,昏暗中我認出是那三個德國女生的其中一個。


她沒想到會遇見我,一臉的意外,我瞥見她臉頰上的兩行淚。


『妳也要打電話嗎?』我開口問她。


『對,我等下再打好了。』她哽咽的點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我喚住她:『妳先打好了,我朋友的電話沒人接,所以我只好明天再打。』隨口掰了個謊言,把椅子和電話都讓給她,我就走出了電話間。


其實,雞婆的我是有些不放心那個哭泣的德國女生,反正也睡不著,索性就坐在廚房裡看雜誌。半個多小時後,她結束電話走了進來,燈光下,這次我清楚看見她微紅的鼻子和滿臉的悲傷,我問她,一切都還好嗎?


被我這麼一問,她忍不住淚眼姍姍的又哭了起來,她告訴我,前幾天的地震嚇壞她了,想到家人都不在身邊,尤其越是接近聖誕節,她越是想家。我連忙安慰她,也告訴她前幾年在台灣發生的921大地震,我拍拍她的肩膀,我說,妳很勇敢,但是我們都平安沒事才是最重要的,經過這一次,我相信妳會更勇敢。


我們聊了一整夜,才知道她的名字是貝琪,只有16歲,和我差了一輪以上,這次她趁著學校假期和好友一起來紐西蘭渡假,途中遇到另一個德國女生就三人結伴一起旅行。我也把布萊恩的事情告訴她,我們分享著故事,交換著心情,兩個原本素不相識的靈魂在最寂寞和不安的時刻陪伴著彼此,幫對方打氣加油。


或許是看見她難過傷心的臉龐,我想起人生中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不單單只有愛情,自憐的停留在悲傷,就只會錯過生命中許多美好的事物。


一個有了傷口的夏天,不過是愛情地圖的一個小點而已。


(最左邊,被我摸著肚子的就是德國少女貝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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